卡普诺,克雷格所属分局,早上8:00。
道尔和马修斯收拾好要带上的东西,离开了旅馆,今天他们的日程表排的很满,而且需要用到一些特殊仪器和药剂。然而当他们来到警察局,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。
“查尔特?他现在在自己的律师谈话,你们可能需要稍等一会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马修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“有关他的调查还没结束,就算是申请法律援助也要等到他把该吐出来的消息说出来吧,万一律师建议他保持沉默怎么办?”
“你以为我想让那个道貌岸然的、满嘴公民权力的家伙进来吗?得到法律保障之后就开始一言不发的关键证人我可比你见得多了。”克雷格苦笑一声,竖了根手指指了指上方,他神情忧郁,试图抱怨点什么,又及时住了嘴,最后只是说了一句,“现在情况很复杂,你们要小心点,连瓦伦提诺都受了伤。”
道尔问了个问题:“查尔特进了局子这件事,你们有对外人说吗?”
“应该没有,约翰叮嘱过我们。”
“那现在情况确实很复杂了。”
道尔看向正对着警察局门口的一个街口,两分钟之前他们刚从那走过,而现在,有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人从那里离开了。
昨夜的夜空下,有深渊幻梦的探寻者,亦有不详之羽轻翔。
不妨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拉,看看夜幕之下,那些杀戮之外的事件。
…………
夜晚,吉诺码头不再招待货船,在门口火把熄灭前的最后一刻,“飞矛”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板,从码头里走了出来,他垂着头,走路无精打采的,像鳍受了伤的鱼一般,走着走着,他掂了掂钱袋。
几分钟后,一家生意萧条的酒馆迎来了新客人,在黝黑的吧台上,“飞矛”点了一杯“魔鬼藻”,拍下九个铜币。
“不够。”调酒师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“玛的你当我不知道价钱吗?”
“劣币。”铜板相互碰撞,发出不协的音,“所以要多付点。”
在周围人的嘲笑声中,“飞矛”只好骂骂咧咧地又抛下几枚铜币,这才拿上一杯发着绿沫的酒。虽然卖相不怎么样,但这毕竟是被冠以“魔鬼”之名的饮品,灌进肚子之后很快就让“飞矛”和那些刚刚嘲笑过他的醉鬼打成一片。
在聒噪的狂欢中,“飞矛”大声地吹嘘着,他说他是黑码头上最好的赶海人,猎过山峦般的海兽,登上过外来人载满金银的商船——靠着钩索和弯刀,甚至和幽灵船都打过交道。要是搁到一个月以前,区区九铜板的酒他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,但是最近的这些日子里,由于那个狗屎一样的“海禁”命令,生意全没了,就连他这样的“英雄”人物,都不得不打起了零工,口袋里装的也从亮闪闪的金币变成劣质铜板。
渗入血液和神经的乙醇进一步地催化醉鬼们的行为,但越是吹嘘过往那压根不存在的荣光,越是引发起他们对如今生活的不满,忽然之间,东倒西歪的人群中响起一声摁耐不住的咒骂:“海禁、干tm的海禁,就因为上头sb命令,老子几十个金币……哦不几百个金币的生意都打了水漂!”
“没有海上的‘生意’,老子怎么赚钱?靠什么养家里的老太婆?靠那群只知道在街上走来走去的蓝皮猪吗?”说话的是另一个酒鬼,就像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一样,咒骂和抱怨开始接连不断。
“上头的人都是软蛋,那些条子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,迟早会把我们都害死!”
“精锐的卡普诺警察?我呸,穿上一身皮,真当自己有多干净了,居然要求我们‘禁海’,他们也不想想钱是怎么流进卡普诺的。”
“干tm狗娘养的卡普诺警察!”也不知是谁起的头,小小酒馆里爆发出了一股浪潮,每个人都在咒骂那个“罪魁祸首”,就连酒店老板也只是冷眼旁观。
“飞矛”也跟着大家一边大喊,一边往肚子里灌酒,混沌之中,他看到眼前的世界融成一团,又猛地炸开,能感受到的只剩下周围人和自己的喊叫声,很快这唯一的感知也伴随着一阵震荡消失了。
至少有一件事“飞矛”没有说错,他确实是一名赶海人。
等到“飞矛”重新醒来的时候,自己已经被扔到了街上,海上漂泊锤炼出来的东西让他在天亮前醒了过来,他掂了掂身边躺着的‘同伴’的钱袋,什么也没有,唯一的好消息是没人瞧得上他口袋里的劣币。
劣币、劣币……去tm的劣币,之前参与“生意”的时候虽然有掉脑袋的风险,但起码雇主们出手阔绰,付的也都是好钱,“飞矛”一边想,一边拖着脚步歪歪扭扭地向家走去,糟糕的平衡感让他在窄巷里撞上一个女人。
他随即破口大骂道:“小心点,走路不长眼睛吗?”
女人怯生生地道了歉,但“飞矛”还是伸手试图抓住她,继续纠缠道:“连道歉都没有,你tm什么意思?”
对方急忙往后跳了一步,本来事情到这一步就该结束了,但“飞矛”听到了一阵钱币碰撞的清脆响声,来不及去分辨这是真实的声音还是幻觉,一团火焰就冲上了他的脑袋。
“撞了人就想跑?”收了那么多劣币之后,是时候拿点好钱了,如果能配上一具温软的躯体就更好了。
“住手,混球,放开那位女士!”
“飞矛”扭过头去,看到一位警察出现在巷口,他自己的喊叫引来了巡逻者。在卡普诺混码头的经历告诉他应该收手了,但就在这时,搏动的心脏把一股混着酒精和其他化学成分的血泵上了他的大脑。
“警察,警察……害我沦落至此的警察!”酒与恨的狂潮,一瞬间冲毁了“飞矛”的理智,他双目泛红,从腰部抽出一把能用的家伙,像发疯的公牛一样向警员冲去……
……
一般的疯狂,往往转瞬即逝,不过造成的破坏性后果照样难以预测。
等到“飞矛”重新取回理智的时候,周围的地面已经一片狼藉,他劣质脑壳里保留的最近的记忆吓得他直冒冷汗,他急忙撑起身,摸索自己的身体,手脚完整、没有嵌入骨头的子弹、腹部也没开洞,除了鸟屎和破外衣以外,他身上没有多什么东西也没少什么东西,“飞矛”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“一定是老子的拳头吓跑了那个软蛋。”飞矛有些沾沾自喜,试图站起来,手却摸到什么东西。
之前那个警员软倒在地。
“哈哈,看看我发现了什么?一个自不量力挑战本大爷的白痴。”飞矛咧开嘴大笑,不老实的手摸向警员的口袋,就在这时,一束光让他看清了地上那个人的脸。
他见过这个人。
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胡子,略微凹陷的眼眶,约莫三个星期前,被他的弟兄围得水泄不通的酒馆里。五个壮汉,一人手臂被折了个角,两人断了肋骨,还有两个膝盖被轰了一枪,剩下的人就都逃了。
那为什么这个人会躺在这里?
记忆,从黑暗里涌了出来。
他,冲了上去,把刀插向肩膀,被躲开了,对方手一挥,他握刀的手指痛得像被水母蛰过一样,接着是一记老拳,肚子里内脏被揍得搅成一团,眼前一片模糊,只剩下对方轻蔑的眼神。没有刀,手也打不到人,于是他张开嘴露出牙齿,当时他一定是疯了……冰冷的金属管被塞到嘴里,他甚至没看清这要人命的玩意是从哪拔、出来的。
然后,枪管,断了。
“这位警察先生,能放过我弟兄吗?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。”缥缈的声音从四周传来,飞矛敢用差点吞到肚子里的枪管打赌,自己绝对从未有过一个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弟兄。
眼前的警察没有说话,收起残枪,眼神垂向地面,正当飞矛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,对方屈身,重心下压,一记带起爆音的拳刺向他的脸!
这可不是什么打烂鼻子就会停下的拳头。
“呵。”
惊骇欲绝之际,飞矛耳边飘起一声轻笑,阴影伸出的手抓住他往后一拉,最终拳头在他鼻尖前停下了。下一瞬间,拳头不见了,指着他脑袋的变成了另一只手拿着的另一把枪。没等他想明白枪是哪来的,火焰从枪口迸出。
子弹贴着他的左脸,贯入他身后的阴影,于是黑暗里溅起水花。
但是水花为什么会横着溅出来?
“飞矛”看到了,但他宁愿自己没有看到,从他身体左后方溅起的阴影之中,有一个笑容。
暗影如织。
蛛丝般的阴影撞在枪上,这回倒是被一阵符文亮光弹开了,但枪的主人就没那么好运了,警员凌厉的膝撞像打进沥青池一样,反而让自己失去了平衡,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随即切在警员的脖颈上。
一个男人浮现出来,看向“飞矛”,顺着这个帮了自己一把的怪人的目光,“飞矛”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被不小心刺入一丝阴影。
“抱歉了小兄弟,好像出了点意外。”随着一声毫无歉意的道歉,他也昏了过去。
回忆就此终结。
“飞矛”战兢着转过头,果然,那个男人就站在巷口。
“你是谁?”
“多么无礼的质问啊,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?”
声音不大,在飞矛耳朵里却比枪声还要响,他赶忙道歉:“抱……抱歉,我不是有意的,我只是想知道阁下的名字,好向你道谢。”
“无需多礼,我的名字也不值一提。”
飞矛站起身,愤愤地往警员身上踢了两脚,扭头献媚地问道:“不知道先生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呢?又是否需要我帮助?我必定赴汤蹈火。”
“听说你在吉诺码头工作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的老板往薪水里掺劣币,你和你的弟兄都很不满意吧?”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不不,老板给我们的工钱很公道,之后我们一定好好工作。”
李昂笑了笑,他能确定听到的铜板碰撞声不是幻觉,还知道眼前这个蠢货误会了自己的意思。
“在卡普诺,合理的抗争总是会被允许的。”
“……我们码头有两个壮汉,手臂比女人的大腿还粗。”
“但他们有时候也会忙得顾不着北,可能是明天,也可能是后天。”
“这样我能得到什么好处?”
李昂不说话,阴影在他身边蠢动,直到“飞矛”被吓得屎尿横流前的最后一刻,他才开口道:“决定好之后,去找杜克,他可比你聪明得多,事后你会得到报酬的。”
抛下最后一句话,李昂就向外走去,不去管身后愚蠢的巴结和试探,今晚 他麻烦的雇主给他安排了很多任务。
比如告诉一位巧舌如簧的律师,他给得起大价钱的客人现在已经被关在局子里,急需他去为其开脱罪名。
比如告诉一位痛失爱子的母亲,警察早已抓住一个重大嫌疑人,却以调查需要的名义,什么都不打算告诉她。
比如告诉一些即将因罢工而困扰不已的生意人,谁毁了这一切,又有谁,能为他们提供真正的帮助。
又比如告诉那些迫于压力收敛爪牙的海上“野兽”,要怎么做,才能让他们挣脱如今的枷锁,再度唱起死亡与自由的狂歌。
幽夜之中,敬畏暗鸦,因其无所不为,因其,无所不在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每颗沙子,自有属于它的轨迹。
一粒一粒、又一粒。
银色的时之沙,通过狭口。
自此岸落向彼岸。
即使沙漏翻飞。
不被束缚的时之沙,依旧,自此岸,落向彼岸。
就如同世间的生命,行于宇宙之中,无论向上,抑或向下,有限的生命之沙,亦从此岸,落向彼岸。
每颗沙子,自有属于它的轨迹。
夜,一颗仅剩的眼,注视着翻飞的沙漏。
二十一天,五百零四个小时,这场寻猎仍旧仿佛看不到尽头,但是埃里克知道快了,一切都快了,无论是谁,沙子终将落下,终将轮到命运等待着的那一粒,到了那时,生命将化为痕迹。
大地之上,埃里克叹了口气,岁月如此无情,他仍旧记得如何抹去呼吸,却已经几乎忘了如何去追踪它。愿这场狩猎结束之前,他能回忆起一切。
夜空之下,风与月光擦拭着他的锋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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